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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那些老臣在,太後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要是想對秦王府不利早就動手了,何至等到現在。”季允皺著眉深思。季皋繼續勸說道:“況且那秦王殿下你也是見過的,論相貌、論資質,說句不好聽的,較之你那蘇弇皆是有過之無不及,而且京中盛傳秦王殿下潔身自好,侄女嫁過去絕不委屈。”季允仍是猶豫不決。季皋略焦急地踱著步子,隻好又下了一劑猛藥,“你我兄弟從來坦誠,兄長我以為這是個兩全其美之策,為侄女,也為咱們季家。為侄女...-

春日暄和,院子裡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明媚的晨光灑進簷廊,季姮吃過了早飯,往東府裡去看望伯母。

季家祖上有從龍之功,季姮的高祖被朝廷封為武信侯,如今爵位傳到她的伯父手上,已曆經了四代。祖父膝下隻有兩子,季姮的祖父和祖母相繼離世之後,為免卻一些不便,父親和大伯分了家,但是宅子還是原先的宅子,隻是在大宅之中加築了一堵牆,自此分成了東西兩處府邸,隻在中間留下一扇門供兩邊交通來往。

形式上是兩家,實際上還是一家。季家兄友弟恭是寫進了家法裡的,再加上季姮母親早逝,是伯母一直視為親生女兒照料,因此兩邊更相和睦,中間牆上的那兩扇紅漆小門日日都敞開著,季姮幾乎每日都必定要從這裡通過。

跨過這道門,就到了季家主仆口頭上習慣稱呼的“東府”。季姮輕車熟路,帶著侍從媖娘往寧安堂的方向去。

大凡主婦都應該住在正房,但武信侯夫人楊氏因為常年臥病,遂一早從主屋裡搬了出來,平日裡起居都在正房後麵的寧安堂,這裡更安靜些,適合養病。

季姮登上台階,和剛出來的嫂嫂傅芸打了個照麵。傅芸比季姮大不了了幾歲,看見她,微笑著道:“快進去吧。”

季姮報之以微笑,春光下睫毛一閃彷彿蝴蝶振翅,門口早有仆婦進去通報說:“姑娘來了。”

屋子裡,楊氏半臥在榻上,病色中仍透著幾分雍容和氣質的高貴,季姮跪坐到她榻前,楊氏握住她的手,俯首打量她,“今日梳的髻倒是好看。”

“這是媖娘學來的新鮮式樣”,季姮略偏了一下頭,既然伯母留意到,便將髮飾一併展出,“配的是新打的步搖。”

楊氏讚許地點了點頭,“好看”,她伸出手一腔愛憐地撫摸季姮的臉頰,“我兒天生麗質,怎麼裝扮都好看。”

楊氏從不吝嗇對兒女的誇讚,何況季姮容色皎潔,眉目精緻如畫,本就是難得的姝色。

她說話時,季姮也仰著頭打量伯母。伯母的病雖不至於害命,但是反反覆覆總冇有一個了時,隻能常年在室中將養。她這位伯母出身高貴,季姮竊以為她還是個女中英豪,隻可惜天不許人圓滿,始終纏綿於病榻,拘束在一室之內,季姮心中也為她感到遺憾。

“伯母近日可有覺得好些?”季姮觀她的臉色,似乎比開春之前略好一點。

楊氏微笑,她邊上侍候的宋媼笑道:“姑娘真是細緻入微,夫人這些日子粥食都多用了半碗。”

“想是氣候的緣故”,楊氏道。又敘了幾句話,她揮手讓屋子裡的仆婦都退下。

宋媼離去時闔上房門,屋子裡就隻剩下季姮和楊氏。

楊氏拍拍身邊的床榻,示意季姮到榻上來坐。季姮於是斜坐到她跟前,她知道伯母如此必有緣故,一定有話要和她說。

武信侯府的小輩隻有一位世子、一位姑娘,世子已然娶妻,娶得是朝官傅家的姑娘,並且不久前傳出有孕的喜訊,那麼現下要使長輩操心的就唯有季姮了。

季姮及笄已經一年多,親事還冇有定下。她幼年曾和母家的表兄訂下婚約,奈何後麵舅父家敗落,表兄戴罪之身,主動出麵解除了婚約。季姮及笄之後,提親的人寥寥,再加上要麼父親不同意,要麼伯父不同意,是以親事始終冇有眉目。

季姮心中不能說一點著急都冇有的,世俗以女子大齡未嫁為恥辱,季姮曾聽說京中有位貴女也因婚事蹉跎、年芳二十還未出嫁便被好事之人嘲作“老姑娘”。

季姮不想因為自己而帶累了整個武信侯府的名聲。

但婚事上她確是有心也無力。

果然,楊氏拉著她的手道:“我聽聞你父親有意將你許給蘇弇。”

季姮看著伯母,點了點頭。

蘇弇是冀州人氏,出身寒門,弱冠之後來京遊學,本來也是欲謀求出路。當世以選舉為仕進的路途,蘇弇原本有一身才學且素有孝悌之名,奈何朝廷的政令在執行的過程中往往走了樣,地方的官員在舉薦時難免以權謀私,蘇弇在地方既受到了冷遇,來京碰壁也是常理中的事情。他幾乎要萌生了退意,但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季姮的父親。

季姮的父親季允在朝中任禦史,本職之外,喜讀經書,偶然之間見識到了蘇弇的才學,大為賞識,遂將他引見到了駙馬都尉府上,駙馬都尉與丞相是姻親,蘇弇因此又入了丞相的眼,後來更是被推舉到了太後的麵前,得以與同年所舉的“賢良方正者”共同參與考覈,成績優異,被選入丞相府任屬官。他如今雖品級不高,但得了丞相和太後的青睞,前途應當是有保障的。

而且季允更看重他的品行。蘇弇冀州的家中隻有一寡母、一胞妹,蘇弇甫一在京中安頓下來,便將母親和妹妹接來了身邊照料。蘇弇也不忘季允的提攜之恩,季允算得上是他的貴人,二人之間一直未斷了聯絡,蘇弇每見季允必恭恭敬敬地執晚輩禮。

是以季允看中他,有意招他為婿。

奈何季姮的伯父季皋一直不讚成。蘇弇光一個出身,就足以使得季皋將他排除在侄女婿的名單之內了。季皋始終認為,還是高門望族要穩妥些。

兄弟二人的意見既然相左,此事唯有暫且擱下不提。但是在季家,武信侯夫人楊氏的話語也是有相當分量的。

伯母既然提到蘇弇,季姮還是很願意聽一聽她的意見。

楊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緩聲道:“這回我卻是讚同你伯父。你父親眼光不差,隻有時想法未免爛漫些。我聽聞那蘇弇的父親棄世之後,是他母親獨自一人操持著家中內外,免去了蘇弇後顧之憂。如今蘇弇反哺,是他家的頂梁柱,家中除了他母親,尚有一個未出嫁的妹妹,正是依靠他的時候,如何肯放他到彆家做婿。便是蘇弇自己,怕也不能同意。

“但設若你嫁去他家,你待如何與他母親和妹妹朝夕相處?你們的出身終歸不同。蘇弇既然孝順,那新婦也必然要同他一道侍奉母親、照料胞妹,依他們家的境況恐不免要親曆親為,可你是侯府養大的女公子,介時若不懂得伏低做小隻怕要背上不孝的惡名,而世人隻會體諒寡母的不易……”

楊氏話音輕輕落下,在季姮心上驚起了一層漣漪。

蘇弇其人她是見過的,身姿頎長,樣貌清雋,又有才行,父親如能促成她也願意的,但現在看來卻是不成。父親原是打著把她留在家中的主意,但若是註定行不通,那她……季姮自問她也做不到真正拋棄侯府的榮華。

世人說門當戶對,不是冇有道理的。

“伯母……”,季姮望著楊氏,眼中有一分動容,這事關係她的一生,她竟冇有理會清,多虧了伯母替她思慮周全。

但同時蘇弇的被否定也使得她心上的思慮加重了一分,原本就寥寥無幾的人選如今變得更為稀少。這般得窘迫,不禁使她懷疑起了自己:真的是她不夠好所以才入不得那些夫人的眼嗎?

可她自認也並冇有過於失格之處啊。

季姮黛眉輕蹙,長睫微閃,垂下眸出神,一副存有心事的模樣。楊氏伸手扶了扶她鬢邊如雲的烏髮,季姮的思緒被拉回,隻聽伯母道:“一家女百家求,你母親去得早,教導你便是我該儘的責任,隻怪我身子骨不爭氣,這幾年也不大出門去走動,非是我兒不好,而是我兒久不露麵,外人又如何知曉你的好,我原該帶你多出門見見的。”

楊氏語氣深緩,她從心裡認為冇有引導季姮出門交際是她的過失。雖說這與季姮如今婚事上的不順並冇有直接的關係,但是那些後宅的婦人在考慮兒媳的人選時想起的多半還是有點兒印象甚至熟識的晚輩吧。

“這同伯母有何乾係”,伯母如此為她思量,季姮隻有感激和孺慕,豈會丁點怨怪於她。

楊氏笑了笑,有幾分寬慰,她柔和的視線注視著季姮,語氣深緩甚至還帶著些久病的乏力,但這不妨礙它所帶來的溫暖和本身具有的力量,“你也不必為此事過於擔憂,我兒品貌俱佳,旁人一旦識得,還怕無人上門求娶嗎?”

伯母的安慰就像和煦的春風從心上拂過,撫平了一切波瀾,季姮懷疑自身的念頭方萌芽便被掐滅,她凝眸衝伯母笑了一笑,心思好像瞬間透亮。

楊氏也麵露微笑,她又拍了拍季姮的手,冇有再說話,今日有關於婚事的這個議題到這裡似乎就結束了。

外麵宋媼適時叩門,楊氏喚她進來。

宋媼領命從案上紅漆的盒子裡取出一份請帖送到季姮麵前。

“這是……”

楊氏讓她打開,“下月十六是壽陽大長公主的壽誕,趁著我近日精神尚好,我帶你出門轉轉。”

季姮訝異,她以為伯母方纔的話隻是安慰她,不想伯母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感動之餘,季姮擔心她的身體,伯母從不輕易出門……

“無妨,大長公主的麵子終歸不好駁了她的,說起來我和她也還沾點兒親”,楊氏又叮囑季姮道:“你且隨宋媼去庫中選幾匹新料子,稍後我命人為你製新衣裳,不可怠慢了。”

季姮頷首稱“是”。

“去吧”,楊氏溫和道。

“姑娘隨我來。”

“侯夫人是真心|疼姑娘”,從庫房出來,媖娘不禁感慨道。

季姮眉目舒展,望了一眼路過的園中春色,有這樣的長輩在側,是她的幸運。

楊氏既然令下,午後便有人來為季姮量體準備裁衣,又將樣稿呈送給楊氏過目,折騰了小半日的光景。傍晚時季姮幫著父親的如夫人李氏料理“西府”這邊的庶務,一邊等父親回來用飯。

父女倆關係極好,平日裡季允不論是閒是忙,都一定會留出時間和季姮一道用飯、父女倆也好敘敘話。

但今日季允剛回府便被兄長季皋請去“東府”了。季姮詫異,但也不便打聽,用過飯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夜幕下的武信侯府亮起了一盞盞華燈。武信侯季皋為人閒散,不好學問,平日裡書房多用作擺設,今夜裡卻格外亮堂。

銅鑄的連枝燈靜靜立在角落,光芒的陰影處,季允蹙著眉聽兄長說話。

季皋顯得激動,他今日路過太常署,偶然從專掌天時、星曆的太史令那裡竊聽到了一則秘聞——

“帝星暗淡,西儲貴不可言。”

季皋專門安排了人在書房外把守,他壓低聲音,“咱們這太史令是何人物?他的話你還不信麼?”

神通廣大的太史令季允是信的,但這話乾係甚大,季允怎麼也不能輕易認同兄長。

“帝星暗淡”,天子確實病弱已久,如今政柄都操縱在太後手上。西儲,指的是如今年輕的秦王殿下。秦王蕭玹原是先帝之子,後來被過繼給了前任秦王,秦地在西,是以當時稱這位殿下為“西儲”。

季允對官場並不熱心,但他久在朝中對朝局還是多少瞭解。眾所周知,陛下無所出,如今與陛下血緣最近的便是異母弟秦王。先帝唯其二子長大成人,當日秦王原也有機會繼承國祚的。

太史令的這句話厲害之處就在於他已斷定了陛下不會有起色,將來顯貴的是秦王,按季允的理解,這幾乎就是在說秦王承祚。但這是大逆不道之語——

“兄長可是忘了還有太後?”

當今太後本非先帝元後,但是手段過人,後來做了皇後自己的兒子還險些失了太子之位,這叫她如何容忍。

太後雍容大度是真,但秦王也絕對是其眼中釘、肉中刺。縱使陛下終究無所出,有太後在一日,恐怕絕見不得嗣君之位落到秦王身上。

是以季皋突然提出欲將季姮嫁予秦王,季允怎能不猶豫,“我隻怕對阿姮不利”。

弟弟將侄女兒當作眼珠子護著季皋早已習慣,但他這個伯父也不是撿來的呀,“仲衡你這是過度擔憂,朝中尚有丞相那些老臣在,太後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她要是想對秦王府不利早就動手了,何至等到現在。”

季允皺著眉深思。

季皋繼續勸說道:“況且那秦王殿下你也是見過的,論相貌、論資質,說句不好聽的,較之你那蘇弇皆是有過之無不及,而且京中盛傳秦王殿下潔身自好,侄女嫁過去絕不委屈。”

季允仍是猶豫不決。

季皋略焦急地踱著步子,隻好又下了一劑猛藥,“你我兄弟從來坦誠,兄長我以為這是個兩全其美之策,為侄女,也為咱們季家。為侄女,再次也是個王妃,那是享不儘的榮華。為季家,你也知兄長我無能,空襲了一個爵位,你雖入朝為官,到底手上也無一點權柄。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太祖帝所封的二十餘位功侯到如今也隻剩為數不多的幾家,若是再不想個法子隻怕我們終究也無法長保富貴啊。”

季允沉默,季皋所言非虛。季家之所以還未徹底失勢,皆因人心齊,季皋所擔憂的也是他所擔憂的。正因如此,侄兒季驍一早就入了北軍中操練,但是想建功立業也難,如今得勢的是太後的孃家,太後出自盧陽範氏,範家依仗著太後的扶持,無人能與之爭輝。

季允在心內歎了一口氣,可他依然不能斷然答應。

“秦王的婚事想必掌控在太後手裡,縱使兄長想與之聯姻,恐也未必就能如願。”

“你放心,這事交予我來辦。”季皋見弟弟已然退步,也不好硬逼他今夜便做出決斷,“隻是秦王殿下眼看就要加冠,王妃的位置我看還是頗為搶手的,時間寶貴,仲衡你須得儘早給我一個答覆纔是。你同意了,我纔好與你嫂嫂再去商議。”

季允頷首,踏著夜色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兄長的書房。

天色已晚,季允回去也未驚動女兒。季姮對此一無所知,擁著香衾漸漸地入夢了。

-祖被朝廷封為武信侯,如今爵位傳到她的伯父手上,已曆經了四代。祖父膝下隻有兩子,季姮的祖父和祖母相繼離世之後,為免卻一些不便,父親和大伯分了家,但是宅子還是原先的宅子,隻是在大宅之中加築了一堵牆,自此分成了東西兩處府邸,隻在中間留下一扇門供兩邊交通來往。形式上是兩家,實際上還是一家。季家兄友弟恭是寫進了家法裡的,再加上季姮母親早逝,是伯母一直視為親生女兒照料,因此兩邊更相和睦,中間牆上的那兩扇紅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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